有方子旭神色轻松,有一种眉目飞扬的——嚣张感!她握着马鞭收放自如的抽打在空中,发出糊弄人的啪啪声,玩的不亦乐乎。方子旭是马上长大的,深谙马性,驾驭起马车来倒也算是得心应手。唯一的缺点是,她贪速度。于是乎,玩得兴起,一时忘了身后马车里装的是位身骄肉贵的上京三公主。
一行人除方子旭外,好不容易从公主府熬到了皇宫的小后门,都是一脸苦相,跑得腿脚酸软差点坐到在地上。
方子旭跳下马车,而车厢里却半响没有动静。
一时间寂静如死。
所有人屏息凝神,不论丫鬟侍卫都变了脸色,身子腿抖的跟筛糠一样。生怕驸马爷把公主颠出个是非好歹。
紧张万分的时候,一只纤纤玉手终于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病态般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面寒如水,狠狠的咬住下唇,目光携带风雷闪电的看向方子旭。
方子旭觉得昭仪当真是位被捧在掌心的公主,只是颠了点,至于露出这么强烈的敌意,好像她又把撕衣服的事重做了一遍一样。方子旭有点郁闷。
看着昭仪一副被人欺负面色苍白的样子,方子旭想到当初这个女人中了蛇毒的时候,不经意间心肠便软了下来。
“是子旭顾虑不周、行事鲁莽,累公主此行受苦了。”方子旭伸手去扶还在马车上的公主。昭仪板着脸,还是死死咬着下唇,没接受方子旭的殷勤。一个有眼色的侍卫跪倒地上,当作垫脚。昭仪自顾自的下了马车,理也不理旁边候着的方子旭。
这幅架势跟老死不相来往有的一拼,方子旭服了软,主动去牵昭仪公主的手,也不管她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反正是抢占先机后攥进了掌中。对着这个死倔的姑娘,她心里有一片柔软,抿嘴一笑轻声说:“公主再咬,唇就怕咬出血了。一会皇上瞧见了,可要怪臣欺负你了。”
昭仪神色缓了缓,但还是没有出声。
方子旭以为她还气,苦恼的抓抓头发,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把这位小祖宗哄高兴了。一会见着皇上这位小祖宗要是闹腾起来,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她摸摸自己的项上人头,这颗脑袋她还是爱惜着的。
“是子旭的错,”方子旭放缓语气,握着昭仪的手又紧了紧“公主要如何消气?”
“子旭,可是真心向本宫请罪?”昭仪眼波一转转向她。
“是。”方子旭咧咧嘴,“比真金还真。”
“哦?”昭仪眯起眼,似笑非笑“子旭这番倒是乖巧的紧。”
方子旭暗里白眼:“我可不就是公主手下养的小白脸吗?”语气又开始犯冲。
昭仪刚缓和下来的脸又有了结冰的迹象,方子旭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气温升高还是下降倒是挺敏锐的。想想是自己把这个女人折腾了一路,现在让让她也是应该的事,于是叹了口气,决定怀柔:“别气了,好不好?”
昭仪不为所动。
“女孩子家气多了长皱纹,公主总不想往后变成满脸褶皱的老太婆吧?”经验不多,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愣头青说。
昭仪面无表情。
百般言辞使尽,方子旭没辙了,只好搬出一句实在的话来。
“是子旭的错,愿意任打任罚。”
昭仪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朱唇轻启,说:“莫忘了,这是子旭你自己说的。”
“凭公主做主。”方子旭头皮发麻。
云破日出,昭仪公主重展笑颜,方子旭感到昭仪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在她掌心里捏了一下,然后说:“说起来,这倒是子旭第一次主动牵本宫的手。”
“子旭冒昧了。”方子旭闻言立马松开。
昭仪顿了下,方才幽幽的说:“本宫没有问罪的意思,反之,还很欢喜。”颇有些春闺怨妇的味道参杂其中。
方子旭不说话,目不斜视,跟着前面引路的公公走,像是没有听见昭仪的那番话。昭仪跟了过去,弯着唇角,眼底满是玩味,同方子旭并肩而行。走了几步,昭仪便伸手于众目睽睽下拉住了方子旭,五指交缠相扣。众人假装视之不见,但心里却着实佩服驸马爷——真本事,竟三言两语消了公主的火气哄得公主高兴不说,还让公主主动牵了手。
方子旭皱眉侧脸看昭仪,昭仪挑挑眉毛,漫不经心的说:“本宫喜欢这种感觉,子旭既然不肯,那只好本宫主动点了。”
方子旭心里滋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五指相扣好像两人已经熟识多年。听各路野史和风月故事时,说书的人总爱用花前月下执手并肩的意境,方子旭以前从没觉得什么,不过是个稀疏平常的玩意而已。但现行,她却觉得,原来没有花月,光是执手这一个细节,就够她一直琢磨的了。
女人的手有些凉,方子旭轻轻的挣开女人交缠的五指,把这女人的手护在自己的掌心里,说:“公主的手,有些冷。”
“劳烦子旭了。”昭仪那双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但随即便笑了,带着几分玩味的说:“本宫从不知,子旭竟如此体贴。”
方子旭闷不作声,眼神有点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严打后主页面显示不出更新,貌似很多作者都保持观望的态度,攒着稿子不更文了,军政文打击的力度也很强,我等作者更文等的很心酸,据称作者正在熬夜改稿修订。
昨晚上挟稿求评,今天为了安抚读者,先送上一更。日更是不大可能了,精力不多,只能维持周更。
为了配合国家的严打工作,本文也许清水到底……好不容易想开次荤的我……个中酸涩难以言喻。
☆、情之所至
皇上皇后在乾坤宫里闲谈,方子旭和昭仪便这么进来了。皇后把目光投到二人交握的手上,眼神温柔而包容的摇了摇头。一路这么进来,生怕别人不晓得两个人感情深厚吗?少年人,当真是招摇的紧。皇上见了却是大笑,小胡子一颤一颤的,冷落了身边的皇后开始拿两个小辈打趣:“父皇我真没见过昭仪这么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子旭倒是比朕有福气的多。”
皇后听的又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国之君委实名不副实,这么大把的年纪还要找丨乳丨臭未干的小孩的乐子。
昭仪笑盈盈的侧脸看方子旭,方子旭耳根下微微泛红,偏生表现的无比淡定,不动声色的放开昭仪,向皇上皇后行礼,昭仪也跟着行礼。
“一家人,不必拘礼。”皇上大笑。
昭仪把时间估摸的很准,没一会就该传膳了,公公把饭菜呈上来,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面面相觑,气氛倒也颇为融洽。
“儿臣久未尝过御厨的手艺了,今日倒是托了驸马的福气。就是不知道宫里面的厨子手艺长进了没。”昭仪笑道。
“以前叫留你吃顿饭,你千推辞万推辞的,现在倒是想了。”皇后嗔怪的给昭仪夹了道‘青龙卧雪’。
“昭仪一来,皇后可把朕给冷落在一边了。”皇上醋意大发。
“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们计较。”皇后笑着给皇上布了道菜。
方子旭脊背挺的笔直,扒着碗里边的白米饭,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她没经历过这种聚餐,以往大多都是跟老爹坐冷板凳吃饭,家里从没个女人在饭桌上尽尽妻子的义务,看着皇上皇后老夫老妻的恩爱,一时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恰当的反应才好,只好一味的吃米饭。
耳边传来昭仪咯咯的笑声,方子旭这才从碗里抬起头,瞪她一眼。这女人明知道她的尴尬,这笑声算怎么回事,嘲笑吗?
“宫里的米是比我公主府里的米香吗?”昭仪悠悠的道“看子旭吃米吃的这么起劲,不如临走的时候,劳烦父皇让宫里的厨子送几袋大米给儿臣。”
方子旭……嘴角微微抽搐,这女人是真打算把当小白脸喂养吗?吃完娘家的饭还拿娘家的米……方子旭一时无法做出评价。
一顿饭吃下来,方子旭得以听见皇上皇后的种种秘史,两个大活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闺中事,昭仪坦然自若,显然已将见惯。
用完膳后,出宫回府。
方子旭不肯坐马车,昭仪也不恼,握了方子旭的手软语应求一番,半红半推的把方子旭送进了马车里。
世间物种固然有不同之处,但各有门道可寻。昭仪隐隐的寻到了方子旭的命门。拿蛇拿七寸的道理,昭仪自然明白。
于是方子旭这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人,最终还是乖乖的在车厢里陪着昭仪。
行了一段路,昭仪趁热打铁说:“本宫累了。”
木头嗯了一声,不发表意见。
昭仪妩媚动人的又说:“驸马的肩膀别无它用,不若借本宫用一下。”
方子旭淡然的收了肩膀,不为美色所惑,用肢体语言明确无误的表示出不成。
“无动于衷的木头。”昭仪扫她一眼“子旭早上答应本宫什么来着?”
“任打任罚。”方子旭也不矫情“公主若心里仍有气,冲子旭发便是了。”梗着脖子便是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本宫怎舍得打你?”昭仪笑容高深莫测,圈了方子旭的脖子,伏到他耳边耳语几句。方子旭的脸色变了,咬着牙关,额头隐有青筋。
“子旭不愿?”昭仪含笑问。
“不愿。”
“那,你我二人调换一下,子旭可愿意?”
迟疑了下,对上身边女人的那能双勾魂的妙目,这女人的一颦一笑都别具韵味,像煞了引人探究的美妙风景。方子旭鬼使神差的答了一个字“好。”答完了,便贴了上去,将唇碾压在昭仪的唇上。
‘那,子旭现下任本宫撷取,予取予求,如何?’——这,是昭仪方才的原话。
予取予求——这是你说的。
唇和唇的相贴,感觉出乎意料的好,方子旭觉得浑身上下闷热,便想要进一步的深入撷取。昭仪便顺了她的心意启齿。沁凉馨香,方子旭在期间攻城掠地,昭仪柔柔的回应她。方子旭侵略性的吻弄了片刻,指尖移向昭仪的衣服时,神志陡然一清,离开了昭仪的唇,但,没有立刻退开,马车里撑着上身压住昭仪,神色古怪。
“你,下药了?”方子旭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昭仪的手还挂在方子旭的脖子上,闻言先是怔了下,然后嘴角笑意扩撒的越发大。凑到方子旭耳边往里吹气。
“本宫不屑用那些下作手段来讨子旭的这颗心……子旭若真有杂念,也是情之所至。”
方子旭的脑袋哄了一声,懵住了。那她刚刚想对昭仪做的事,是因为自己发情了?
发情不重要,对女人发也跟对男人发没多大差——重要的是不管她发情的那个女人是谁,都不该是她昭仪公主!
这个女人是结过梁子当过对头撕过衣服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的冤家,对仇人发情的,古往今来没一个有过好下场。
方子旭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张脸,有点反应不过来。是因为二十年没动过这番心思所以发作起来不挑人吗?
“驸马可是喜欢上本宫了?”
“子旭,你说,你可是喜欢上我了……”
“子旭……子旭……”
方子旭定下心神,远离了昭仪。
“……子旭若真有杂念,也是情之所至。”
方子旭慢慢抬头看着昭仪,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突兀的问了一句“不知子旭,可否再冒昧一次。”眼神却是定定的,不容昭仪拒绝。
昭仪皱眉对着那张脸,知她所指,但却不知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本以为她的反应不外乎是脸红心跳的嘴硬,或者是暴跳如雷的遮掩,但这个举措却在她意料之外了。所以理性的保持观望。
见她没有回应,方子旭扯过她,将唇再一次贴了上去。
昭仪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故技重施,伸手圈住方子旭,欲迎还拒的巧妙挑逗着。
方子旭却是神智清明的等待着昭仪的这些小把戏。
方子旭松开昭仪,也学着她一贯的样子伏到昭仪耳边,隐有怒意的回了一句:“我现在可以回答公主的问题了——公主当真是好本事!”
她俨然又变成了燕山下那个灰头土脸沾了一身腥,脾气很差又言无顾忌的家伙。方子旭很气,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了这点事生气。方子旭咬牙说:“公主技巧这番娴熟,想来之前在别人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练习。”
“家父总称,市井谣言不可信。可我到觉得,这谣言未必就是空丨穴来风。”
“燕王,侍中郎,又或是楚湘宛里的小馆,不知道那个,更讨公主的欢心?”
“这风流的名号,扣在公主头上,当真是贴切的很!哈。”
昭仪本来嘴角还凝着笑意,这下却全然冷了下来,目光沉沉,一个耳光清脆响亮的甩在了方子旭脸上。只是不足可媲美方子旭燕山下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还是打轻了,却非是本意,只是因为掌力不够,跟方子旭这个练家子的没法比。
方子旭嗤之以鼻,而昭仪则是看着方子旭冷笑。那双眼睛深的看不到底。
马车适时的停了下来,想是到了公主府。
“公主这一掌,当真怜惜的很,绵软无力的是在弹棉花吗?”方子旭撇下这一句,脸色顶着公主赐的五指印跳下马车,谁也不理的进了公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的精髓便是文章题目的头一个字“攻”字。这两只一直争着当攻,也一直在打一场攻防战。
附赠小剧场回馈看客~
方子旭:一屁股的烂桃花,不愧我当初给你的好男色的评价!
“啪”
方子旭怒:你打我!
昭仪:嘴太欠,欠打。
方子旭:哼,打的太轻了!这点手劲回家连孩子都抱不起来吧!
昭仪没吭声
方子旭:打完就舍不得了吧!果然你刚才只是意思意思!
昭仪:想多了,是我手力不够。
昭仪笑:子旭可知道,自打燕山一别后,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还你这一巴掌,只恨我女儿身,抽不烂你这张嘴!
☆、风流债
新婚次日即分房而睡的消息不胫而走,上京的老老少少闲来无事便拿此事来下酒下饭。国事不可妄谈,于是这皇室的宫闱密事便充了大头,供人消遣。
舌根嚼着嚼着,连往日的风月也一并牵扯了出来,摆到桌面上。
泡一壶龙井,三三两两的围坐一起。
“也不知道这三公主和驸马是出了什么差子,刚成完亲,娶的还是我大齐皇上的掌上明珠,怎么说分就分了?”
“诶,你还不知道吧,据称这三驸马是个硬气的主,打一开始就不乐意皇上许的这门亲事。估摸是老早就存了分房休妻的心。”
“不对不对,我家里有人在宫里做事,他说驸马公主感情好着呢,他亲眼瞧见二人成双成对,入宫的时候那更是五指交缠难舍难分!”
“有这事?……那、那怎么第二天就分房了?”
“谁知道呢,这皇亲国戚的事,说不准!”
“照我说啊,怕是公主以往的那些韵事给驸马知道了。喏,前月不是还传来楚湘馆里的小馆得知公主成亲后害了相思,日日抚琴盼着再见见公主嘛。”
“是了,还有那个侍中郎,年少有为,得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啊,偏偏只专情于公主一人。这不得知公主驸马分房后,往公主府里都快跑断了腿!”
“唉,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风言风语不断的往耳朵里灌,摆了一桌的精细茶点转眼就没了心思。方子旭有点烦,有点燥。摸了银子撇到桌上,大踏步的离开了茶馆后,牵了马走在朱雀大街上,漫无目地的瞎转悠。
言犹在耳,方子旭那碗端了二十年的水,不复平静。
大齐的三公主喜怒无常,好男色。这是她方子旭来上京之初就定下的结论。那些民间里有关这位三公主捕风捉影的种种风月史,就这样才下眉梢又上心头。
上京有三害,民间俗称奸相、阉狗、和祸水。
祸水,有能耐当祸水的,首先先天条件要达标,再有就是后天的性格养成。
大齐的皇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三女一子。长公主聪慧过人,五年前便远嫁西域和亲,而二公主,性子生僻古怪,三年前皇上许婚,被其断然拒绝,百般劝说下这位二公主在祖宗的牌位前立下终身不嫁的誓言。至于不嫁的原因,至今不明。余下的,便是这三公主。三公主众所周知的很受宠,被皇上整日捧在掌心里,而被捧着,多多少少也养成了点刁蛮任性。但此刁蛮任性非彼刁蛮任性。三公主很识大体,对外的形象很良好,只是为人甚不安定。但凡得罪过这位公主的人,委实没有一个有过好下场的。但对当事人具体用了什么手段,却没一个人能说的清楚明白,总之是落了牙还要逼人和血吞,而且从外表上看起来,此人——罪有应得。
这位识得大体的姑娘,本来折腾人从没被抓到过小辫子,因此也够不上三害的……遗憾的是,这姑娘为人不安定也就算了,还生就了一副多情的性子,以至一身桃花,欠债无数。
如,某年某月某日,某世家公子不幸一窥昭仪公主的容貌,而后大为倾倒。于是倾倒之下,便请人画了一副美人图挂于房中。日日睹物,思人。最终发了癫。好好的一公子哥,硬是折腾的形销骨立,神志不清,只来回重复了三,和公主。昭仪公主得知后,浅笑赐了四个字“不自量力”据说还讲了只□□的故事。可谓杀人不见血。三月后,便传来那位世家公子郁郁而终的事。
再如,某年某月某日,燕王觐见。皇上特命三公主于席间献舞一曲。一支舞跳了两柱香,而燕王则是两柱香没有瞬目。一舞跳完,方才揉了揉眼睛。次日冬狩,燕王邀三公主同去。昭仪公主不善骑射,便与燕王同骑。好一番英雄美人的养眼景象,昭仪公主小鸟依人的偎在燕王怀里……但,料不到的是骏马亦有失蹄的时候。于是武功高强的燕王,为护三公主,摔断了一条腿,床榻上养了三个月的光景。在人人都以为,包括燕王在内也一并觉得三公主经过此番后,理当心有所属,理当关怀备至时,三公主再一次辜负了众望。燕王凄凄凉凉的躺了三个月,还捞下了个雨天腿疼的毛病,昭仪公主却连问都没问过。
公主红颜祸水,薄情寡性的名号由此传开……再后来,这个故事里有了城西赌坊的大公子,有了花街柳巷的小馆,有了年少有为的侍中郎……类似的事迹多不胜数后,便被扣上了“风流成性”以及“祸水”的帽子。
方子旭想着那些坊间的谣言想的有点儿出神。她觉得心口处被压的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受。她想到那张时而妩媚、时而温柔、又时而冷冰冰的脸时,眼神便暗了暗。她想,其实这位公主才是她以往所有敌人中最难吃透的人,你摸不准她的心思,更揣测不出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连在接吻的时候都可以一边用娴熟的技巧挑逗着,一边把话头引到“情深意重”上,这里边有多少捉弄和做戏,怕是只有那个女人心里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攻心
一条朱雀街牵着马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方子旭生厌了。想了想,自己委实没啥地方可去的,只好打道回府。
回的,自然是公主府。
方子旭亲自拴好马后,去了后院,见着苍翠的竹子时眼神微微一亮。拔出匕首砍了根顺手的竹子。公主府里栽种的名贵的南山竹被方子旭削掉多余的枝叶,拾掇成了一只竹抢。掂量下,分量是轻了点,但还算好使。
自打进了上京,入了公主府后,她就再没碰过枪了。手痒的厉害不说,养了二十年的习惯被打破,她自个也浑身别扭的紧。操练操练枪法,也免得自己瞎琢磨这门婚事。
有东西在手,方子旭就精神起来了,迫不及待的舞弄着竹枪,到真有点儿英姿飒爽少年郎的味道在里面。
昭仪身边服侍的丫鬟小云正巧经过,见这一路枪法使的威风,便瞧起来。瞧了一会,突然惊叫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赶忙去取给公主炖的燕窝了。
小云端着燕窝往回赶的时候,很惶恐。昭仪公主最近脾气不好,大事小事都有气,害的她们做下人的成日悬着心伺候。究其根源,大致还是为了刚刚耍枪的驸马爷。人家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怎么到了公主和三驸马这,就成了一副老死不相来往的样子?谁也不理谁的,从驸马入宫回来后说要分房算起,都持续了一个月了吧!当真是为难了她们这帮人……对着昭仪公主那张阴沉沉的脸,只能一边咽唾沫一边垂头听训斥。
端进昭仪房间里时,小云偷眼瞧了下公主的脸色……然后暗暗叹了口气。
昭仪公主似笑非笑,小云默默的擦掉脑门上紧张出来的汗。跟了公主这么久,这主子的脾气自是多少都了解一点的,这是昭仪公主要发作的征兆。
“怎么去了这么久?”
“奴婢刚刚见到驸马爷在后院舞枪、奴婢、奴婢瞧得有趣,一时给耽搁了。”小云如实的回答道。
半响没听的回应,小云忐忑的去看昭仪的脸色,发现公主神色不变。
“驸马回府了?”
“嗯,刚回来。”小云出了口气。
“哈。”昭仪挑着眉毛冷笑一声“一大早招呼也不打就出了门,到现在才回来,指不定去那处风花雪月的快活了。”
小云嘴里发苦,只听见昭仪公主冷冷淡淡的道:“倒真不把自己当初本宫的驸马。”语气紧然已经把方子旭纳入自己私有的范畴。
屋里顷刻变得安静,小云听出了公主话里的恼意,心惊胆战的想缓和一下两者的关系,不然吃不消的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于是她说:“驸马大概只是觉得闷了,去外面散散步而已……驸马爷他、他不拘小节,可能只是一时没考虑到公主的感受……”
“他犯得着考虑本宫吗?”昭仪面无表情。
方子旭使枪使累了,便倒提着那节竹子坐进了亭子里。看着假山,一时有点儿发愣。倒不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民生社稷,她只是肚子有点饿了,然后又想起来公主府里那条过时不食的规矩。
繁文缛节害死人。方子旭也懒得想该怎么填饱肚子了,耍完枪流过汗,方子旭心情很好,对小事不计较,还眯着眼看西边被染红的半边天,一边看一边想自家那个不靠谱的老爹在干什么。
直到余光里出现了一道不该出现的人影。侧过头,方子旭看到的是昭仪那张含笑的脸。
“这几天本宫一直在想,子旭那天到底为什么无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本宫资质愚钝的很,一直没能想通……所以,特地来请教一下子旭。”昭仪是一个人寻来的,身边没有随侍的奴婢或护卫。
方子旭的好心情转眼就被破坏了,她眼神变了几变,沉默了一会,脸上没啥表情的说:“公主何必把我当猴耍?”
“子旭所指……”昭仪的眼神也微微一动。
“我只是不信公主你而已。”方子旭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敲了敲手里的竹枪:“我只知道,按公主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得罪过自己的人。公主不是大度的人,子旭心里清楚。即是如此,就没有姑息子旭的理由……公子这般做戏,想来是有他法来整治子旭了。”
昭仪没说话,方子旭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子旭对什么诗词歌赋没什么研究,也不喜欢,只读过几本兵书。兵家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子旭斗胆猜测,公主同子旭打的,便是‘攻心’这张牌。”
方子旭抿了抿嘴,才接着道:“公主若要同子旭算之前的帐,我觉得不必如此麻烦,子旭冒犯公主,公主只需奏明皇上,要杀要刮别无二话。”
“帐?什么帐?”昭仪这才悠悠的开了口,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本宫怎么不记得了?”
“既然都说了,今次不妨就把话说开。”
“子旭觉得本宫是在实施报复,却无凭无据,只凭自己的一番猜测就说的冠冕堂皇……子旭你觉得,本宫会为了报复你,便搭上婚姻吗?”昭仪似笑非笑的说。
方子旭却听的一愣。
“你为了救本宫,肯为本宫吸允蛇毒,难道本宫便不能为此喜欢你吗?”
“若子旭当真这么觉得,也未免太霸道了些……”昭仪幽幽叹了口气。
“可知,本宫当日向父皇请旨嫁你时,朝上的一干老臣都把本宫的心思当笑话来看……”
“子旭、子旭……本宫喜欢你。”昭仪走了几步,走到方子旭跟前,那双眼睛深的难以琢磨。昭仪手抚上方子旭的颧骨眉弓以及唇角,嘴角含着笑意,凑近方子旭。
“这个理由……值不值得你信本宫一次?”
方子旭一时难辨真伪,看着那张巧笑倩兮的脸,还有那被自己几番吸允过的唇,心轻跳了两下。但他马上镇静了下来,只回了一句:“我不信你。”
方子旭耸耸肩,退开一步,离了昭仪的手。她也挑起了眉梢,嘴角弯了弯,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那,子旭要如何信我?”昭仪笑的越发诱惑。
“不如……”方子旭突然想到之前在燕山山下,这个女人衣不蔽体恼羞成怒的模样,垂头遮住了眼底的捉弄之意说:“明夜便行了洞房之礼如何?”
昭仪表情微微一疆,但马上缓了过来,淡淡的道:“子旭既然想要,那本宫便给你。”
这番话倒是大大出了方子旭的意料,方子旭心下纳了闷,越发的吃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就是做戏,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又想到刚刚昭仪的那番话,难道竟是真的不成?
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也有了点气,神色比刚冷了很多。是气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过分吗?既是过分了,又为何答应?
为何答应?方子旭头疼了,她不过是想寻个由头打发掉这个女人顺带捉弄一下……真爬到了床上,方子旭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欺君之罪要抄个九族,女人同女人成婚的消息再往外一传,损了皇室的面子——怕到时候连老祖宗的祖坟都要挖出来鞭尸泄愤了。
真是自个给自个找难题。
“本宫把自己托付给子旭,子旭莫辜负了本宫的心意。”昭仪声音压得低低的。
方子旭的内心开始动摇起来,若这句深情厚谊的话也能做戏,那昭仪到真是个好戏子了。
方子旭沉默了下,轻轻抽了抽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攻心的进度比预期的要慢……所以我决定更的勤快些。嗯,我很没出息的对着评论咧嘴笑,露了不止八颗牙~
☆、口风
次日
“对了,记得当初驸马身边跟着的丫鬟吗?”午后的阳光很好,昭仪悠闲的倚在一方,有意无意的问身边的小云。
“嗯,挺温和的一姑娘,进了府后管家看的喜欢,便由着她去照顾一些花花草草。”
“花草养性,倒是个好差事。”昭仪指节轻叩在桌面上,嘴角微微扬起“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应、应该是叫温涵。”小云不大确定的说。
“把她找来。”
“是。”莫非是见不得驸马身边跟着个贤惠的丫鬟,醋意大发,要叫过来先立个威不成?小云暗自揣测主子的心意。
说起温涵这个姑娘,用方子旭的话来讲就是人如其名,温婉而有内涵。温涵是方烈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方烈一眼就相中了这丫头的礼貌和气质,想着自家的女儿身边总要有个体贴细心的人照顾,便放到了方子旭身边。当丫鬟当伴读除了媳妇和婆婆没当过外基本上演绎了一遍方子旭身边所有的女性角色。当年方烈请人教方子旭诗书画,方子旭没教成,倒是温涵学了个精通,方烈很感慨,说温涵这姑娘才应该是方子旭她娘留下的种,把她娘的种种美德学了个遍。
温涵是方子旭的贴心小棉袄,平日里为了方子旭这个粗枝大叶不省心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忙前顾后,直到进了公主府后才盼到了好日子。方子旭忙着跟公主呕气,于是她就分外的清闲起来。
清闲下来,也就有了闲情逸致,加上爱花爱草的天性,便跟管家和园丁打成了一片,日日探讨着花草习性,比拼着修剪的技巧,可谓自得其乐。
于是小云把温涵领到昭仪公主面前时,温涵挂着温婉恬静的笑容,只是形象上稍有瑕疵,裙子系了起来,鼻尖上还沾了一点泥土。小云找到温涵时,这姑娘正津津有味的松土施肥。
昭仪公主支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疏忽的笑了:“你便是温涵?”
温涵按礼作揖,不娇柔不造作,大方得体,比普通的丫鬟多了些许气质。
昭仪却顷刻敛起笑,扫了她一眼,故意说:“今日我同子旭说话,子旭几次提到了你,说你温婉知书……看样子,倒是紧张你的很。”
“奴婢自小照顾少主的饮食起居,想来少主初到上京,不服水土,才会念叨奴婢。奴婢也不过是个奴婢,只是少主觉得用的顺手而已。”温涵垂头说到。
“认的清自己的身份,是个聪明人。”昭仪淡淡道:“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温涵怔了怔,眉毛微蹙“不知公主所指何事,奴婢斗胆请公主明示。”
昭仪拨动茶盏淡淡道:“子旭与你亲近,这带书带笔的事没少找你做过吧。”
温涵明白过来,感情这公主是在翻旧账。虽然还不清楚是何处漏了破绽,但当初代笔为方子旭抄录‘夫纲’的事,想来已被知晓。这事往大的说是‘欺上’,往小了说,也不过小事一桩。不过不管大事小事,态度都是要有的,于是温涵